好两年没回乡下看看,做了个梦,说不清楚这梦是陌生还是谙熟,梦是被阴灰所笼罩,但我分明看到了颜色,听见了乡音,嗅到了久违的泥土与稻田的,童趣与天真岁月的,说不出乡愁的你我曾置于心底的......
“莫挥棒子了,走,给二舅婆送鸡汤去。”还算是中年的外婆用随手摆在桌面上的抹布把盛满鸡汤的铁饭盅擦了又擦,外婆一向做事快当又干练,一干起活儿来嘴老抿着,衰老却明亮的眼睛深陷进又黑又皱的脸里。
这家很小,就四五十平,褪色的黄漆木门外,女孩的手里费力地转着一根长得还算标致的棍子,又扛在肩上,盖有孙悟空腾云驾雾之势,翻了一半的跟头,起来在地上跺了又跺。她10岁多了。暑假回乡里消夏,这天家里就她和外婆两人,外公就在学校外头的公社茶馆里。二舅婆家里也就一人,外婆什么事都想着呢,中午喝鸡汤,放了花椒和木耳,可香,给二舅婆送盅去。
雨后初霁,天是亮的,这儿是四川,天只是不知边际地空白,时而能瞥见点云,不是一朵朵,更像是云的脚。哪儿像西北,粗犷的蓝天和云朵老压在头顶上。
两祖孙正悠哉哉地走过公社,过了旱了的河,过了甘家坝,好像那儿的小草丛里有被土盖着的野地瓜。女孩又回想起再小一点的时候,她在外公有点多肉的背上享受地吸着不知哪个季节有的什么花的蜜,外公对她说:“现在多背背,等你大一点,我就背不上啦!”她们又过了有稻草上的鸡粪的小路,两旁栽着柑子树,在一片片柑子叶里会藏什么?蝉留下蝉蜕了吗?果实在蓬勃生长了吗?柑子树再往上一点儿,传来农家妇女有点儿无聊的寒暄,她梳着头发丝儿飞舞的长马尾,穿着红白相间的旧棉衫,黑了点的标致面孔是充满了笑的。
过了一片乱长的竹林,鞋底沾满了枯黄的竹叶,她头一抬,羡慕又无奈地看着竹子上避凉的竹笋虫。一片似白桦的树林路过右旁,这儿是最神秘的地方,左边是石头堆成的山崖,。再走就是一条窄窄的排水沟,一边是田,一边是红苕地,女孩带着紧张和兴奋,轻松过了。
一条毛色白得有点脏的肥狗跑到祖孙两人面前亢奋地跳了又跳,地上有羊粪,不远处是种满柑子树的小山坡,坡上一老一小两只黑山羊。没错,这儿就是二舅婆家了,她家只有一层,但不小,尽管不富裕,用外婆的话说却是“猪,兔,鸡,羊,猫,狗,蜜蜂,树林,菜园......什么都有!”把鸡汤交给舅婆后,也没有多待,外婆就拖着还在喂小兔的女孩离开了。
还是那个“惊险”的排水沟,女孩走在前,外婆提着空了的饭盒,在她身后,还有一对夫妇。又是一阵平凡无奇的寒暄。她在排水沟上走得有点儿远了,停了等身后的外婆,还不来,还不来,听着声音渐渐近些了,她抬脚一转身,左脚不慎一踩空,就那么摔进了矮田里。从摔下去的那一刹那起,周围的谈笑声,空气都变得如梦如幻,触及水的一瞬,她不知道自己的眼睛是睁着还是闭着,水很矮,却让她仿佛置身于大河中,她也不知道时间是过了多久,什么都听不见了。她站起身时,终于感觉寂寥的空气,终于听见外婆在呵呵大笑,这是真实的吗?摸摸头,满是稻草和泥土,衣服重得让她站不起来,来到河塘边,把头发泡了泡,真冷。是邻近的一户人家从寒冷中救了她。
梦终于要结束了,我进屋拿起多年前的一条裤子,陈旧的味道,泛着田里才有的味儿,说不出香臭的。这天晚上,我又做了一个梦,梦见我坐在梧桐树上,寻着天上的云脚所覆盖的透明和虚无。
(此文参加2014年“新人杯”第十五届全国中小学校园文学大赛中获二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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